觉悟篇【凌远李熏然】悠然自远—早就准备好了

    【有虐,很狗血很俗套,HE,就酱,请笑纳~】【爆字数竟然到了九千……那个评论留言什么的哈哈你们懂的(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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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熏然已经在桌子前坐了半个小时,如泥塑一般。

    干净的桌上是一个病历本,字迹飞舞潦草,他却认得清晰。

    医生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尽管他此时觉得头要比平时胀大一圈,且伴着刺痛,那声音所及处却是神思清明。

    “白细胞、红细胞和血小板的水平都很低……综合临床表现,可以初步诊断为白血病。若要进一步确诊,需要做骨髓穿刺。但因为你还在发热,所以做这个有一定危险,目前治疗还是以退热为主,体温降下来就可以最后确诊。”

    曾经有刀直指他的胸膛,李熏然没有害怕过;举枪对着一走廊的暴徒时,他也没有害怕过;即便是此刻,知晓了此病的凶险,他依然没有害怕过。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提前退出,会让凌远失望吧。

    这样想着,凌远的电话就打来了。李熏然不太想接,但他又想听见凌远的声音,谁知道是不是听一次少一次呢。

    “熏然,干嘛呢?”凌远的声音很轻快,李熏然不自觉地咧了咧嘴角。

    “什么也没干。”

    “还发烧么?”

    “不太热,刚打完吊瓶。”

    “还打抗生素?不要一直打。”

    “你出着差就别管了,医生说我得快点把体温降下来,好……”李熏然吞回了骨髓穿刺四个字,毕竟没有最后确诊,何必多一个人烦恼。

    “是不是别的原因发热啊,要不要做点别的检查?”凌远有些担心。

    “知道,不是只有你会看病,你这次可不是我的医生。”

    “别的医生有我关心你吗?”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李熏然全部的脆弱只在这一瞬流露出来。

    “后天。”凌远的语气有点沉。

    “那……等你回来。”

    李熏然扶着桌子站起来,眼前发白了半天,他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晃。他撒了撑着桌子的手,就向卧室外的墙倒去,扶着墙进了卧室。躺在床上,他用手摸了摸额头,连体温计都不用拿就知道自己仍在高烧。他慢慢合上眼,只觉滚烫的眼皮烧得眼球都要冒火了,然而没有攒足力气再睁开眼,他便昏睡过去。

    半夜,李熏然醒了过来,觉得脑子里清亮了很多,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起身晃晃悠悠走到厨房,见并没有白开水,干脆就着水龙头捧了口自来水喝。他想着也许明早烧就可以退了,心里轻松了些,然而他又立刻想到,悬于他李熏然头顶的剑并不仅是高烧。

 

    第二天一早,李熏然清醒的时候,差一点就觉得自己毫无异样了。只是手脚酸软,还残留着高烧的痕迹。队里竟来了电话,他勉强接起。

    “ 头儿,你烧退了没?”

    “还行吧,有什么事吗?”

    “那个,有件案子,带了一伙人回来,估计都脱不了干系,可是问谁也不招,咬死死的。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啊?这审讯还得是你来啊!”

    “知道了,一会儿到。”

    李熏然长吁着气,想着也许干点活,反倒能好点,转移注意力。他动一下缓三口气地穿好了衣服,走到客厅,收了病历本,这才出了屋。

    李熏然没有开车,打了辆车来到队里,情况远比他想得复杂。六七个人的证词互相搅缠,又都虚实掺杂,这个审问出破绽,又牵出另一个的破绽,循环取证循环印证,一场拉锯战足足持续到晚上。等李熏然从审讯室出来时,一个头晕就差点栽歪过去,还好被旁边人扶住。

    大家看他脸色苍白,嘴唇没血色,紧张得乱了套,都要送他去医院。其实,李熏然自己知道,他此刻还真的不那么热了,只是站得有点猛了。他把大家安抚好,自己就在队里躺了一会儿。小周坚持送他回家,他没法,最后在家门口把小周打发走了。

    错过了去医院打抗生素,李熏然想干脆就停一天药,看看到底能烧到多高。

    在队里时,全神贯注在审讯上,他的思绪没倒出一点来思考自己。回到家里,量了体温也才将近三十八度,头也不那么疼了,清醒了很多,李熏然躺在沙发上开始静想。

    上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人生,大概还是凌远手术后昏迷的时候。他那时后悔自己对凌远要比凌远对自己冷淡,后来转变了一些,却让凌远摸不着头脑,着实不适应了很久。慢慢地,他便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不是不愿意热情,他只是想在凌远面前表现得硬朗一些。他不过是还没有明白,凌远喜欢他独立坚强的样子,和希望他可以对自己示弱示软,这两点并不冲突。

    凌远一直说,李熏然怕是没有勇气和他一直走下去的,所以他要鼓足勇气拉着他走。李熏然只是没有说出口,他一直在努力不让凌远太费力,如果需要,他也可以推着凌远走。所以,一想到如果那个听上去怪吓人的骨髓穿刺真的要确诊他是什么该死的白血病,自己这些话还没有告诉过凌远,凌远只怕会恨他,恨他终究辜负了。

    况且,他还没有当上队长呢,难道追悼会也要挂着副职的衔吗?还是局里能追认他个正职?

    这样自怨自艾着,李熏然的电话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凌远。

    “凌远?”李熏然声音软得像糖稀。

    “怎么知道是我?”

    “不会有别人吧。”

    “你还烧吗?”

    “不太烧了。”

    “病还没好又去审讯?”

    “小周说的?这叛徒!”

    “你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晕在哪个街头,没人管呢!”

    “我好着呢。”李熏然说起这句底气严重不足。

    “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凌远……我……”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明天就回来了吧?”

    “明天晚上到家。”凌远说这话有些迟疑,李熏然顾不上发现。

    “好啊。”

    凌远的声音总是让他格外安定,然而此时这种安定竟让他感到诚惶诚恐,他怕自己会贪恋会不舍。他想知道自己的血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它们不是好好的红色,不是正在流动吗?

 

    第二天一早,李熏然发现自己竟一直睡在了沙发里。

    他爬起来,发现全身轻快了很多,摸了摸头,一点不热。他揣了病历本来到医院,医生还没来得及数落他逃针,听说他不热了,诧异又欣喜,立刻安排验血。

    看着针尖扎进皮肉,最初的一点疼痛渐渐消失,暗红的血缓缓流出,李熏然忽然问道:“护士,骨髓穿刺疼吗?”

    本来护士对待日常的验血人群,早已麻木甚至厌恶了,然而看到李熏然帅气的脸上一副倦容,又听到骨髓穿刺,不由得心里多了点怜悯,拔针贴胶布的动作也轻了,温和地答道:“会有一点,别紧张就行。”

    “哪能不紧张呢?”李熏然戚戚然地说。

    “我们这儿每天穿刺得多了,确诊的比例也没有那么多。”

    “谢谢。”李熏然尽力笑得灿烂。

    等待血检的结果,他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抽血的人挨个上前递出胳膊,护士一脸冷漠地系带,轻拍,扎针,放血,拔针,动作一气呵成。李熏然忽然想,这偌大的医院里,他一定不是最可怜的那个,苦难从来没有底线。可是,如果他不在了,于他于凌远来说,便是最大的底线。

    “李熏然!”护士拿着份报告,不耐烦地叫着名字,看到李熏然,倒是表情一下缓和了,递给他说:“拿去给大夫,你那针眼按多久了,可以不用按了。”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优待的,除了病魔面前。

    医生看着报告,表情不似先前那般凝重,“血象数值好了一些,但还是离正常数值差点,你也可以再等两天,如果能一切恢复正常就表示没事。”

    “如果没有恢复,我还是得来做穿刺?”

    “是这样的。”

    “那我今天就做了吧。”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一个确定的结果,而不是可能的好转。

    本身血检就包含了相应的前置检查,李熏然下午就做了骨髓穿刺。自己签字同意检查以及表示知晓风险时,李熏然觉得有点好笑,好像签了字他就能对自己负责一样,其实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任何事。

    他侧躺在床上,感到腰部被铺上湿凉的消毒巾,麻药被缓缓推入,他以为会有特别的感受,然而并没有,和任何打针都一样。腰后慢慢失去知觉,穿刺开始。他看不到细针是如何刺入自己的皮肤,刺入骨质,最终刺入骨髓腔。他能感受到最终进入时的酸痛感,其实并不严重,但他却觉得整个人都被刺得千疮百孔了,诊室里的风似乎也格外凉,尽管门窗并没有开。他很想凌远此刻能在他身边。

    穿刺结束,医生让他平躺了半小时,叮嘱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沾水,尽量卧床休息,随后便让他离开了。

    下午回到家,腰后的酸胀感还在,整个人总是不太自在。李熏然没有吃饭,他在屋里看来看去,最终把病历本塞在了一本书里,放进书架的角落里。凌远今晚就要回来了。

    一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烧后人总是虚脱的,李熏然最后撑着爬到床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床头灯以最低度亮着,李熏然的眼睛睁开后立刻就适应了。他抬头看去,凌远就坐在一旁看着他,脸上因为灯光而布满阴影。他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立刻去握凌远的手,真实的触感得以确认,他起身想要去抱凌远,却被凌远按回去,“赶紧休息,烧刚退。”

    李熏然听他声音有些黯哑,脸色有些疲惫,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只说:“你也早点休息。”实在是烧后没什么精神,加上心思忧虑,李熏然表现不出重见凌远的欢喜,也说不出太多寒暄,只是继续睡去。最后闭上眼时,他看见凌远正抬手揉着眼睛。

 

    穿刺后第一天,凌远起来时没有叫李熏然起床,李熏然自己醒来见凌远已穿戴好要走,说道:“你怎么不叫我?”

    “你病刚好,我告诉小周你要请几天假。”

    “你怎么帮我请假了?”李熏然想到医生说让他这几天卧床,又不再说什么,“你刚回来就去上班啊?”

    “得去看看,不放心。”

    “去吧去吧,凌大院长!”

    “桌上有早饭,记得吃,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饭。”凌远最后到床前,温柔地说道。

    李熏然精神好多了,想起凌远总算是回来了,竟有点激动,但忍住了,他点点头,说道:“晚上做牛肉吃吧。”

    凌远说:“好。”

    凌远走后,李熏然起床来到客厅,只见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新焖的米饭,显然不是平时的规格。他想着凌远刚出差回来,便做了这丰盛的早餐,心里却是有些酸楚。

    是不是,他无端受了凌远太多的照看,才折煞了有限的年岁?

    晚上,凌远回来得很早,李熏然还在床上乖乖地躺着。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凌远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便去做饭了。

    吃晚饭时,两人都有点沉默。李熏然想到,如果这是最后平静的日子,总不能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地过去。

    “我好像已经不烧了。”

    凌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是不烧了。你有什么感觉?”

    “就是累,我明天也还是先不去队里了吧。”李熏然尽量说得自然,尽管他这么做其实特别不符合以往的风格,只是这回真不是他想逞强就能逞的。

    “你以前生病怎么没这觉悟?这回倒听话了?”

    “我也知道累啊!我要趁生病躺家里一回,让你伺候我!”

    “好。”凌远的回答异常简短,李熏然倒有点诧异。

    晚上临睡前,李熏然直挺挺地躺着,腰部还是不太敢动。他始终觉得针尖刺入的感觉还停留在骨缝深处,令全身紧绷得不能放松。凌远躺过来的时候,笑他:“这么老实,学木乃伊吗?”

    李熏然拽过凌远的胳膊,抱在怀里,说道:“你出差是不是又胖了。”

    “你倒是又瘦了,都硌手了。”

    “马上就能胖回来。”

    “你保证?”

    “那如果胖不回来,你要怎样?”李熏然在试探。

    “也不能怎样,就硌着呗。”

 

    第二天,凌远准点回家。

    李熏然特意挑了凌远下班的点,提前跑到沙发上去坐着,假装在打游戏。他不想让凌远看出来什么,尽管他只是端着游戏机在发呆。

    凌远做饭,李熏然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他想着自己是不是永远也修练不出凌远对厨房这挥斥方遒的掌控能力了。凌远笑他:“你看上我,到底是因为我在医院的样子,还是因为我在厨房的样子?”

    李熏然想了想,说:“都有吧。那你看上我是因为在哪儿?”

    凌远走过来按了按李熏然的头,说:“在哪儿都喜欢。”

    晚上,凌远去洗澡,李熏然心里想着要怎么说自己还不能沾水,可是凌远洗完进了卧室,并没有叫他去洗,他这才放了心。

    睡前,他紧贴着凌远,两人并排躺着。凌远反常地并没有吐槽他,只是把他的头抬起,放在自己的肩窝里。李熏然安逸地躺好,身子保持笔直,如此温存的时刻,他必须珍惜。

 

    第三天,凌远休息在家,李熏然说想要出门走走,凌远看他的样子不太放心,但李熏然坚持。

    两人去江边走了走,风有点硬,李熏然稍微哆嗦了一下,凌远说要回去,李熏然却说要坐会儿。两人找了张凳子坐好,一起看着江面。

    “你在医院第一次遇到病人去世是什么时候?”

    “实习时,跟着导师接治的第一个病人,肝功能衰竭,住院一周没有好转,人就没了。”

    “你那时什么感觉?”

    “很害怕,一遍遍看她的病历,怕是不是有什么疏漏。最后导师说,她入院时就已是重症,治了这一周也只是无谓的努力,打了那么多袋血浆,贵药,她丈夫也知道不可能救回来,但就是不能说放弃治疗。我还看到她女儿来过一次医院,还跟她说自己考了学年第三,好像她爸爸始终没有告诉她实际病情,不知道她要怎么接受住院一周就再没回去的妈妈。”

    “你后来怎么样?”

    “我大概知道了,做医生最好只把精力放在治病上,太多的情感会影响判断,自己也承受不来。”

    “如果,我有天得了重病呢?你会不会明知救不回来了,还是做无用功?”

    “当然会。”

    “你不是学会理智了?”

    “可你不是我的病人,强留无果也比主动放弃更容易接受,你都得重病了,还不让我任性点?”

    “好,到时候随便你折腾,我一定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说什么呢,你现在不是很精神?”

    “那当然,我健康着呢!”

    “回去吧?”

    “好,回家。”

    再说下去,李熏然怕自己就要跟凌远坦白了。他只要凌远现在在他身边就好了,他不想凌远和他一样不安。 

    这一天,他都尽量让自己离凌远近一些,一直在和他说话。

 

    第四天,该去取骨髓穿刺的结果了,顺便再验一次血象。

    李熏然一早趁凌远在卫生间,自己溜进书房找病历本。打开一本书没有,又打开旁边的一本还是没有,李熏然也有点记不清了,他那时烧得七荤八素的,也说不定放在了哪本书里。

    李熏然一本本找着,渐渐地有点急了,这时,他背后响起了凌远的声音。

    “你在找这个吗?”

    李熏然抬头一看,凌远手里正拿着他的病历本,他一时张口结舌。

    “血象加临床症状,初步诊断为白血病,骨髓穿刺,三天后取结果,就是今天吧?”凌远的语气平静,但李熏然听得出里面的暗潮。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看着凌远的眼睛,李熏然知道,自己从来都瞒不过他什么的,这次怎么可能例外。所以,这几天来,凌远并没有让他孤独一人。

    李熏然在心里叹道,遇到凌远到底是预支了多大的幸运,他们就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吗?

 

     其实从李熏然对着病历书接了凌远电话那次,凌远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李熏然不仅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了等他回来,这表示他非常需要他回去,而不仅是想。

    他走时,李熏然还只是感冒,后来竟发起了高烧,而且很多天都不退。如果是他,肯定是要想办法查出发热原因的,可李熏然却一直在打抗生素。医生这么急着让他退烧,也许是已经找到了发热原因,只是确实需要退烧。他想遍了退热才可以做的检查,其中自然也有骨髓穿刺,只是他觉得总不会那么离谱,李熏然一向这么生龙活虎的人。

    第二天他给李熏然打电话,便一直不接不接,急得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最后,他给小周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李熏然又跑去大开审讯杀招了,心里只想伸出千里手把他拽回来。但在小周那里又不好说什么,李熏然是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弱处的,他对工作一向的在意凌远也是理解的,所以,凌远最后也只是拜托小周照看李熏然。

    直到晚上,小周给凌远打了个电话,汇报已把李熏然安全送到了家。凌远就想自己一会儿是和蔼问候,还是严厉呵斥,还是当做没事一样,这电话是半天才终于打了过去。然而听到李熏然叫自己名字的虚弱语气,凌远的心就软得跟油煎过的茄子一样。

    本来听到李熏然说不烧了,凌远还放了点心。可是最后李熏然欲言又止,甚至又问了一遍自己的归期,凌远心里的问号画得更大,他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尤其可能是李熏然的身体。

 

    飞机落地,在摆渡车上,周围人都是雀跃的,只有凌远觉得忐忑不安。

    他到家时,天色已黑,但也不算很晚。进门时,屋里很静很静,凌远看了眼鞋柜和挂着的衣服,知道李熏然在家。他快步进屋,只见李熏然睡得很死,脸瘦下去了一圈,下颌骨明显地突出,眼圈凹陷出阴影。凌远坐在床上,不太敢相信地碰了碰李熏然的脸,“怎么脱相成这个样子?”

    凌远托起李熏然的手,看了看上面的十来个针眼,右手背有片青紫,左手的针眼比较多一些。他挽起他的睡衣袖子,查看臂弯处抽血的痕迹,有三个针眼,凌远皱皱眉,“抽这么多次血做什么?”

    凌远出了卧室,到处翻李熏然的病历本,桌子上没有,抽屉里没有,衣兜里没有,到处都没有。凌远越找越心慌,明明应该有的东西却没有,只能说明一点,李熏然把它藏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凌远告诉自己要冷静,在这个家里,李熏然并没有太多小心思,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最后,他冲去书房,顺着书架依次翻看,终于在角落的一本书里翻出了病历本。

    “骨髓穿刺”四个字异常抢眼,凌远想去细看整个病历,却只觉得这四个字一直在眼前晃。他放下病历本,用手捂住脸,蹲在了书柜前。蹲到腿脚全都麻了,凌远才慢慢扶着桌子站起来,眼角有泪痕。

    他来到卧室,轻轻翻起李熏然的身子,撩起睡衣,腰后贴着的一小块纱布确认无疑。他把床头灯开到最小,怕李熏然被光亮弄醒。他就这样靠墙坐着,坐着,时不时看眼身边憔悴的人。

    李熏然醒来时,来握他的手,凌远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把持不住,还好没说出什么,也没流露出什么。既然,李熏然还不想告诉他,就让他安心好了,起码不用受双重的忧虑。李熏然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起身要抱他,他并不是真的想拒绝,只是李熏然现在需要平躺不能乱动。最后按着李熏然让他睡觉时,凌远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一滴泪,他急忙侧身抹掉了。

    这一晚,凌远并没有怎么睡,他想起他见到亲生母亲最后的那些日子,苍白憔悴。只有最后放弃治疗,撤掉所有仪器之后,她才像是个人一样躺在那里,跟他说“照顾好自己。”难道他还要再承受一次如此的失去吗?李熏然应该意气风发,冲锋陷阵,而不是在病床上萎靡失神。自己说过要一直陪他,原来终究要食言了吗?

    眼看天色渐亮,凌远也不打算睡了,起身去给李熏然做饭,刚刚做过穿刺需要补充点营养,顺便给小周打电话替他请假,这回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逞强继续拼命。他穿着衣服,决定还是去医院一趟,如果一直在家守着,只怕李熏然会发现端倪的,要装作一切如常。

    然而他临走时,李熏然却问他,“你刚出差就去上班啊?”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李熏然在害怕,就算再掩饰也还是压抑不住。但是如果他表现得格外关照,李熏然又会怀疑吧,他毕竟只是一时说漏了嘴。凌远只得说:“晚上回来给你做饭。”李熏然立刻表现得很正常,只说要吃牛肉。

    凌远心想,摘星星摘月亮都行,做牛肉能换你安然无恙吗?

 

    在医院的时候,凌远因为工作,还能镇定些。可临到下班时,他就开始心慌,给李熏然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尽管他可能只是在睡觉。凌远明白了很多,明白了那些家属在明明没有确诊时为何更加歇斯底里了,不确定的恐惧往往更可怕。

    他回家时看到李熏然躺得好好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如此听话,这回真是吓到一向乐观坚强的李警官了吧。他为自己此时不能出口安慰他而感到难受。

    吃饭时,李熏然的沉默让凌远很慌神,一边想让他说话,一边想自己说点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好在李熏然先开口,他竟然说第二天也不要去上班。凌远觉得按以往他该嘲笑他,可是又怕说过头了,李熏然真要去上班。最后是小心翼翼地送出一句“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了”,李熏然反驳说自己觉得累就要歇着,凌远毫不犹豫地说“好”,他巴不得李熏然好好在家休息。

    晚上,李熏然抱着凌远的胳膊,凌远知道他只有有心事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李熏然问他如果自己胖不回来怎么办,他差点想说,只要你能留下就好。

    穿刺第二天,凌远一回家就看见李熏然坐在沙发上发呆,虽然手里做样子地拿着游戏机,可是游戏机早已休眠黑屏了。凌远咬了咬下唇,才展露出个笑容,摸了李熏然脖后一下,问道:“今天怎么样?”

    李熏然也是强笑道:“好着呢。”

    做饭时,李熏然就在门口看着他,凌远就像表演一样,尽力把每个动作都做得优雅利落。李熏然问他喜欢自己在哪里的样子,凌远心里颤动,只得放下手里的活,摸了摸他的头说“哪里都喜欢”。

    晚上,凌远洗完澡进屋,就看李熏然一副戒备的样子,知道他怕自己叫他洗澡,而他此时还不能沾水。他心里来了点调皮劲,看了李熏然半天,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却只拉了他躺下说晚安。看着紧贴自己躺着的人慢慢放松,凌远全部的想法是,能不能就一直这样。

    而江边的谈话,凌远也是费劲了神思,既要表现得如常,又要不露痕迹地安慰李熏然,那真的很难。更何况,这一天,李熏然异常地黏人,真是破天荒的一次。凌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听他一直说话一直说话。

 

    直到出结果的早上,凌远听到李熏然摸进书房,便拿着早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病历本,轻轻走过去,看着李熏然四处翻书的紧张样子,一直看着。他想,李熏然明明这么生龙活虎!

    此刻,两人在书房对峙着。李熏然的脸慢慢垮了下来,撑了这么多天原来都是在对空气演。他坐到椅子上,说:“你就这么一直看着我装模作样?”

    “我也装模作样了,真累!”

    “你活该!”

    “我是配合你。”

    “多谢。”

    两人斗完嘴,沉默了一会儿,李熏然起身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医院吗?”

    “当然,不然偷你病历本干嘛?”

    “你这些天,都想些什么?”

    “想你到底有多害怕。”

    “你害怕吗?”李熏然忽然好奇。

    “你怕吗?”凌远反问。

    “……很害怕。”李熏然眼神下垂。

    “那我就不怕,别忘了,我是医生。”

    “凌远,我其实早就准备好,可以一直一直跟你走下去了。”

    “是吗?那你就不要食言。”

 

    两人来到医院,下车前,李熏然拉住凌远的手,他想用劲却只是虚弱地拽着。凌远拍着他的手,说:“有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我们还有时间,也不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李熏然努力在笑,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特别扭曲难看,但在凌远看来,此时的李熏然仍然是他认识的那个强悍不服输的刑警,笑得阳光灿烂,是他爱的样子。

    化验科的窗口前,李熏然伸出右手,操作的仍是上次的那个护士,态度依然很好。他看了看李熏然的胳膊,说:“都扎了两针了,换那个胳膊吧。”

    李熏然伸出左臂,抿紧了嘴唇,凌远搭着他的肩膀,隐隐地施力,是鼓气的意思。李熏然感受到了,回头看了凌远一眼。

    “你看,早让你哥陪你来多好,穿刺都自己来,多吓人!”护士觉得一早上看到了两个帅哥,心情格外好,话也多了起来,还发挥了自己扎针的极致水平,李熏然都没感觉到疼。

    拿到检查结果后,凌远先看了半天,李熏然问他怎么样,凌远只说:“我又不负责你的病情,你问你自己的医生去。”

    “哦。”李熏然观察了半天凌远的表情,也没看出是好是坏。

    “熏然,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要过好每一天。”

    “知道了。”李熏然心突地一跳,却还故作镇定地回答。当然,这句话确实是他这几天想出来的唯一结论,而凌远从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他了,每一个现在都可以把握。尽管只有在特殊时刻才能感受深刻,但他终究是明白了。

    诊室里,医生坐在桌子里,李熏然坐在桌子外,凌远站在后面。

    “真奇怪,你的所有数值全都正常了,之前的判断要推翻了。”医生挠头说道。

    “你是说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李熏然呼地站了起来。

    “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之前确实很不正常。”

    “我看,他是药源性发热吧,抗生素打了太多,反倒高烧不退,甚至出现了白血病的症状。幸好,他私自停药了一天,热度才退下来。”凌远拿着今天的检查结果,又对照了以前的用药记录说道。

    “你是……医生?”

    “以前学过,现在改行了。”凌远无意压人,不肯交代身份。

    “你说的很有可能,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我们也是……”

    “不是白血病就最好了,谢谢医生。”凌远冷淡地礼貌客套着,转身就出了门。

    “啊,是啊,现在没事了,一切正常。”医生在后面微弱地说道,李熏然向他欠身示意,跟着凌远出了门。

    凌远和李熏然走出医院,李熏然此刻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都有点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下台阶了。

    “早就说不让你打那么多抗生素了,这回吃教训了吧。”凌远的话依然很冷。

    “你刚才吓唬我,就是为了让我记住教训?”李熏然愤愤地说。

    “这样你才记得深刻。”

    “我都要被吓死了,你能说点好话吗?”

    “回家。”凌远最后只扔下两个字,就快步往前走。

    李熏然捕捉到那两个字里的欣喜,自己总算也是笑了。

 

    进了家门,凌远往屋里走,李熏然却站在客厅半天不动。凌远从屋里又回到客厅,站李熏然面前跟他对视,看他又打算发什么感慨,他一道都自己念念有词的,却又什么都没说。

    “凌远,我觉得我以前一直都太任性了,以为什么都会一直在那里,以为自己能把握一切,原来并不是。”

    “被误诊了一次,你还要成思想家了?”

    “没有。”

    “那你想说什么?”

    “我爱你。”

    凌远愣住了,随即又被李熏然冲上来抱住,几天来的不安和此刻的轻松,加上突如其来的主动表白,凌远飘飘然地缓不过来神。

    许久,他也只是抱紧怀里的人,回应了一句:“我也爱你。”

 2016.1.10  21:30

     【专业知识随便找来套上去的,一切错误都在我,我这么懒又觉悟不高的人只能做到这样了,只想写感情戏,别的都随便吧。】【脑洞来自  @思想的阁楼 亲,我认领了来,借用了电影《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的结构。之前,我说大家可以猜是什么梗什么电影,虽然只有两个人留言了,然而竟然第一个人就猜对了,我表示“不!!!!!!!”所以, @narraTor_Z 的名字叫照照  亲,你想我做点啥?】【立flag,下周末更凌院长认亲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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