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竟是不早了。他看了眼手机,心里一惊,忙不迭地按开了通讯录,手机却“嗡”地震起来。
凌远一看笑了,省得自己拨了,李警官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凌远,你是不是没回家呢?”
“你也没回家?”
“对啊,刚要回家。你吃晚饭了吗?”
“我去食堂吃了,你呢?”
“我跟着队里吃了外卖。那……这就回家了?”
“嗯,你还有别的打算?”凌远听出了李熏然话里的犹豫。
“现在挺晚了,你饿不饿?”
凌远在心里揣摩了两圈这句话什么意思,立刻会意地笑了。
“要不,我们吃点夜宵?”
“这么晚了还吃东西,凌院长该说不健康了。”李熏然为难地说。
“可是我饿了。”
“那好!”
李熏然的声音显得很雀跃。凌远放下电话,嘿嘿地乐了一会儿,实在是拿自家的李副队没办法。想吃个夜宵也不肯承认,下次就不该给他台阶,看他怎么办!
其实上次,凌远也有这么想过。
两人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串店集合,这个点还开的店本就不多了,李熏然并不喜欢正襟危坐的大店,于是每次都会来这家烧烤。尽管,凌远来这里还是挺不和谐的。
这回进门前,凌远特意把西服领带扔在车里,还把衬衫的袖扣挽起,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李熏然见到他这个样子,说:“凌院长这是刚下工地搬了砖吗?”
凌远回他:“搬砖还能有这么干净的?”
两人坐下,李熏然拿过菜单来认真地看着,一切非常自然。凌远却偏偏要破坏气氛,“原来李警官很饿啊!”
李熏然把眼睛从菜单上抬起看向凌远,迷茫了一秒,完全没懂凌远的意思,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了,说道:“没有,你饿你点菜。”
凌远接过李熏然恋恋不舍推过来的菜单,扫视了几眼,按着平时李熏然爱吃的点了起来。最后,他犹豫了一下,给自己单独点了一串烤鸡心,这是李熏然不吃的,他却如孩子叛逆一般莫名地想吃。
李熏然听着凌远点菜,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舒展,最后期待地看着服务员去下单了。他转回头,看见凌远看着自己笑,耳朵腾地红了。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一瓶啤酒,李熏然咚咚倒了两杯,两人碰杯喝了。
酒很凉,凌远咂了一下嘴,李熏然又另要了一瓶常温的。凌远不说话,享受着关照,心里有点感慨,他竟已觉得这种关照是平常。
想到此,凌远忽然有点想落泪,一定是因为夜深了。
对面的李熏然并没有觉察到凌远内心的波动,此刻他刚挑了一只品相比较好看的肉串,叼了一块肉下来,草草咬了吞进肚。凌远盯着他愣了片刻,立刻脱离了刚才的情绪,也挑了一串吃了起来。
“你们今天又有什么案子?”
“现在还不能说。”
“还涉密了?你不会哪天突然失踪吧?”凌远问得特别认真。
“还不会……”李熏然诧异凌远还会有如此天真想象的时候。
“那会不会有人从我这下手打探消息?”
“凌远,你最近电视剧看多了吧?”李熏然被逗笑了,也吃不下去了。
“那不都是陪你看的。”
李熏然闭嘴了,多说只怕还得自己背锅。
两人又干掉了一杯酒。
旁边桌上的两个喝多的人爆发了争执,细听却是在吵谁过得更苦。前桌是一对小情侣分享着一碗热汤面,后桌是几个学生样的人大谈学生会的层级人情。最里面的一桌有人喊道:“服务员,加两个鸡翅!”
凌远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自己桌前的一堆里翻找,却都没有发现自己那串专享。他一抬头,看到半颗鸡心消失在李熏然的嘴边,他手里只剩一个空签子。
“啊!”
发现凌远盯着自己,李熏然也呆住了,小心地问:“怎么了?”
“你不是不吃鸡心吗?”
“是啊。”
“那你刚才吃的是什么?”
“刚才我吃的是鸡心吗?”
“是。”
“我以为是牛肉!难怪这么腥!”李熏然咧了咧嘴,忙喝了一大口酒。
“吃了我点的东西,还要说难吃,有比你更不讲理的人吗?”
李熏然很不好意思地立刻叫服务员又加了一串,舔着嘴唇对着凌远笑。
凌远垂落的眼角直到那一串新烤的被拎上来才回复。他仔细观察了油花嗞嗞响的鸡心笑了,李熏然也凑过去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便疑惑地看着凌远。
凌远把鸡心摆正,说道:“你看这个鸡心剖的角度恰到好处,中线切开,两部分不偏不斜,签子串好,刚刚是四角,撑开正好是个漂亮的标本。”
“你还想吃它吗?”李熏然觉得从凌远的手里飘散出福尔马林的味道。
“为什么不吃?”凌远不解地看着李熏然,把东西填进嘴里。
李熏然闷头喝了口酒,觉得还是不要再说话为妙。
从店里出来,夜风微凉,刚刚喝过的酒开始发散热量,两人都觉得很惬意。
“你也没吃多少。”凌远不解。
“我本来也不饿。”李熏然不经意地说。
“那你想要吃夜宵?”
“是你说的饿好吧?”
“是因为你想吃,我才说我饿的。”凌远有点委屈。
李熏然踢了两脚空气,低头笑了,“我以前下班很晚的时候,自己走在街上,就很想吃口热乎的东西。但最后,都是回家吃泡面了。我觉得现在总可以有点不一样了吧!”
望着李熏然看向自己的一脸挚诚,凌远觉得身体里的热气快要溢出来了。
“两个人吃夜宵,刚刚好。”
打车回到家,两人洗漱后躺到了床上。
李熏然抱起枕头做好睡觉的架势,凌远却凑上来,腻在了他的肩窝里。
这个暗示未免也太强烈了点,李熏然心想,却是装死般不动。
“你今天吃了我的鸡心。”
“不是补给你了?”
“补的是补的,没的是没的,而且你吃了它还诋毁它。”
“凌远,你不能找点靠谱的理由吗?”
“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没的商量了?”
“你觉得呢?”
“那你不准太久,明天还得起早。”
“好。”
最后睡着前,李熏然心想,这种为了一串鸡心而被扑倒的事情,自己必须给凌远记上一年,而且再也不要相信他说的不久!
2016.1.24 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