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扫篇【凌远李熏然】悠然自远—喜欢大树还是大海

       【基本上的说到做到了,虽然比周一晚了一个小时,但我确实一直在写啊!】【这好像是不太甜的一章。】

 个人文全部目录整理(超链接)

       凌远母亲的骨灰存放在市郊一个殡仪馆的统一存放处。

       清晨,两人驱车十几公里来到殡仪馆。凌远一直沉默不语,李熏然有点疑问,没好意思问出口。

       此时清明节前,又赶上周末,扫墓的人竟如赶集一般,个个没有空手,有拿着花的,黄白菊为主,有拎着硕大的黑塑料袋的,隐隐透出金光。还没走到大门,就已能看到飘来的细碎焦黑的纸屑,烟味呛鼻,凌远轻蹙了下眉。

       门口有人挑了十几根细直的柳树枝卖给前来扫墓的人,用来搅动燃烧的纸钱,但显然生意并不太好。

       通往楼前的路上,有人拿着几个花束叫卖,各不相同,出奇的便宜。李熏然去看那些花,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殡仪馆李熏然常来,但他不怎么来这里扫墓,他熟识的故人都是在墓园。

       凌远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都是把别人用过的花再拿来卖的。”

       李熏然这才明白过来,就近的东西怎么会卖得如此便宜,“他们也是不忌讳”。

       “看惯了就不怕了,今天来这里的人不都是不怕的了吗,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不习惯死亡,怎么能说真的活过呢?

       拾级而上,安放楼在高处,人们低头登着台阶,不自觉地就变得肃穆了,刚才还有些轻快的交谈声也渐渐消了。

       凌远看了看李熏然的鞋尖,有一点泥,他顺势俯身用手拂了一下,李熏然有点局促,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盯着凌远手里包裹着鲜花的塑料包装纸晃动,刷啦刷啦直响。

       来到楼外,人们进进出出,有人抱着灵牌,有人抱着盒子,工作人员收集发放着证件。

       一进楼里,就能明显体会到莫名的凉意,也异常安静。

       李熏然随凌远上了二层向左一拐,才一迎上一排存放柜,李熏然一眼就找到了凌远母亲的位置,柜门上的照片里的女子和凌远有着一样的眼睛。

       凌远把花束放在柜前的桌上,用钥匙开启着柜门,李熏然看着他的背微驼,眼睛不由得收紧了。凌远再转身时已搬出了黑色雕花的骨灰盒,眼里泛起泪光。李熏然的鼻里也觉得一酸,忙上前把花束移开。

       凌远放置好母亲,摸了摸盒前的相片说:“她临走前,什么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就清醒了一阵儿说了一句话,不许立碑,我才寄存在这里的。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奇怪?”

       李熏然沉默。

       凌远擦拭着盒子的四周,隔着柜子能听到人们对逝者的絮絮私语,很轻很轻,先是飘在头顶,随后又都坠进心底。

       李熏然扫了一眼四周,直通屋顶的柜子成排陈放,几乎贴满了照片,他忽然想,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磷光。他再看向凌远时,凌远已停了手,对着盒子发呆。

       李熏然慢慢后退着走出了屋子,望着窗外的柳树发呆,树枝上系满了丝带,随风一飘一飘的,倒好像故去的人真的在游荡一般。

       相比墓园,这里的祭扫更杂乱,但就是这种浓浓的世俗气,也让人安心。

       盘算了一会儿时间,李熏然又慢慢走回屋内,凌远正把盒子放回。

       “花怎么办?”李熏然走上前,滚动了一下花束,看到桌上有几点水珠。

       “摆在里面吧。”凌远轻声说。

       两人折着花枝,好让它的长短能放进寄存柜里。李熏然突然握住了凌远的手,凌远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李熏然像是惊醒一般向四处望了望,但也没撒手。凌远嘴角微微翘了翘,抽手出来拢好花束放进柜子里。

       最后在柜前静站时,李熏然自顾自地鞠了三躬,说道:“阿姨,你放心,凌远现在归我管,过得很好。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好,就托梦告诉我,我教育他。”

       凌远在一边愕然,又觉得好笑,他觉得李熏然破坏了如此严肃的气氛,但又无从责备。

       两人回程时,李熏然试探着问凌远,都跟母亲说了什么。

       凌远认真开车,只说没什么。

       他确实没说什么,他只是忽然相通为什么母亲不要立碑。连许乐山这样的人都会回来假惺惺地愧疚弥补,那么当母亲弥留之际想起与儿子错过的时间,是不是也会责怪自己?

       “我爸以前去看我妈时,总是哭得不行,一个大男人趴墓前哭得快岔气了。这几年倒不的了,自己一大早去,也不哭了,坐那里絮絮叨叨能说一上午,我估计都在跟我妈抱怨我。后来,我也学他,跑我妈墓前埋怨我爸。也不知道她到底向着谁。”

       李熏然一直说着,凌远忽然笑了,他想,自己确实可以学学他这种拿祭扫当串亲戚的心情。

       “我告诉她,我没怪过她,只怪我自己。”

       “你妈肯定会笑的。”

       “也许吧。”

       “不过,你也不要说怪自己了,哪有埋怨儿的娘。你们两个该好好相处一下了。”

       “人都死了,怎么相处?”

       “你觉不觉得人刚死时,就好像不告而别去了远处,时间久了,魂儿能自己飘回来,留下的人才慢慢安心。可以和她唠嗑,说点心里话什么的,生活好像有了观众一样。”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你是想太多心事了!”

       “你刚才跟我妈告什么状?”

       “我是让她把你托付给我。”

       “什么时候去看你妈?”

       “你要干嘛?”

       “拜会伯母一下。”

       “等我有时间的吧。”

 

       待到凌远陪着李熏然去墓园时,已是下一个周末。李局长出差,之前就自己去看望过了。李熏然说要和凌远一起去时,李局长一句话也没有说。

       墓园更加静谧清新,但因为正是祭扫高峰,简直有点植物园春游的热闹气氛,也确实是春光明媚。

       两人随着人流走在甬道上,李熏然喃喃地说:“那些没人看望的看见这么热闹,会不会觉得难过?”

       凌远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无言以对。

       李熏然拐入一片全是白色理石所立的墓区里,在一个墓前停下。碑上刻着李熏然母亲的名字,父亲一列空缺着,照片也还没有镶上。

       “我爸挑的,说白色显得干净,这以后就是他们俩的家了。”李熏然掏出毛巾,擦起了墓碑,刚一抹,毛巾就变了色,“我爹这是光来唠嗑了,也没扫墓。”

       “他知道还有你来呢。”凌远帮着把花和几样点心摆在墓前。

       “妈,这个是凌远,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他要是欺负我,你就托梦去吓唬他!”

       “阿姨,你别听他的,我对他已经够好的了,现在还赖在我家住呢!”凌远跟着李熏然的节奏不自觉地跑偏了起来。

       李熏然擦完了墓碑,蹲在了墓前,凌远悄悄地走到了一边过道上。偶尔回头,他觉得李熏然的笑其实也是罩了层水汽的。

       和母亲说了许久,李熏然最后把花束和点心向墓碑一侧推了推,便准备站起来,却只觉脚仿佛钉在了地上一样。这时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拽着向上,他才慢慢站起,是凌远跑了过来。

       “我没事。”看着凌远关切的眼神,李熏然依然笑着说。

       从墓区里往外走,李熏然走路还有点瘸,凌远忍不住问道,“熏然,你就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和难过吗?”

       李熏然看看他,弯着眼睛笑了:“其实,我以前一想起来这事儿也挺别扭的,不许我爸提,就假装她还在。我有遗憾和难过,是因为她没能看着我长大成人,我妈最后念叨的还是要不要拿钱去私立初中,她都没来得及想象我更多的人生吧。但是,来看她就要高兴点,让她放心啊。”

       凌远点头说:“至少我们现在好好活着呢。”

       “对啊。你再陪我去看一个人吧。”

       “好。”

       两个人继续往墓园里面走,绕过一道树墙,进入里面一处更幽静的所在。

       “来看看以前的一个同事。”

       “这里面是……”

       “局里专门买下的,安放殉职英烈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树墙簌簌作响。

       李熏然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凌远顺他看去,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站在一个墓碑前敬着礼。青年慢慢地收了礼,用袖口去擦眼泪。

       李熏然快步走上前,说道:“警察得注意仪容仪表,警服不可以有污垢,还有肩章歪了。”

       青年看见李熏然,很是惊喜,甩了袖子叫道:“熏然哥!”

       李熏然给青年整理好肩章,拍着他肩膀说:“穿上警服了?我前阵子还听说你参加培训了,怎么样,考试过了?”

       “嗯,已经分岗了,我也要当刑警了。”

       “来给你爸报喜?他得高兴坏了,以前就总跟我们抱怨,他儿子讨厌警察,没想到你还肯接班。”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爸的活还没干完就走了,当然我得顶上!我穿警服可比他帅多了吧?”

       “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小家伙也要进警队了,是挺精神。”

       “熏然哥,你来看你母亲啊?”

       “嗯,也顺便来看眼你爸,没想到碰见你了,真巧。”

       “谢谢你,还惦记我爸。”

       “照顾好家里。”

       “知道,我是男人了!”

       李熏然对着墓碑鞠躬,然后笑着摆摆手,转身走了。凌远一直站在墓区口等他,见他来了,迎上去。他见刚才都没有真正掉泪的李熏然,此时在抹着眼角。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慨。葬在这儿的是老杨,两年前被歹徒打死了,省里对烈属有照顾政策,子女可以安排工作,但是限于警局。我们都以为,小杨肯定恨死当警察了,他马上就大学毕业了,肯定不会来我们这拼命的地儿,没想到他又想当警察了,老杨要是知道,都能乐活了。”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每个人都很渺小,但也很伟大,社会才会进步吧。”

       “这话不该我来感慨吗?”李熏然有点不爽。

       “替你说了,省你的事。”

       “还真是谢谢了!”

       “哪里话,不客气!”

       

       开车回到家已是接近傍晚,两人一早起来赶路也是有些疲惫,凌远打定主意,两个人今晚该出去吃顿饭,李熏然觉得提议不错。

       两人决定吃热气腾腾的火锅,鲜活热闹。

       底料刚下锅,两人都眼睁睁看着平静的锅底,屏气凝神等待开花。

       李熏然忽然说:“我想啊,我死后就埋树底下好了,也不用标记,随便哪里都行。”

       “我倒是比较想撒海里。”忽然提到这个话题,倒也不突然,凌远想了想这样回答。

       “你还是和我一起躺树底下吧,树大好乘凉啊。”李熏然热切地建议。

       “土里太闷了,在海里来回游多好。”

       “可是我不会游泳!”

       “那就现在学。”

       “不过,万一我哪天殉个职,那肯定还是得埋墓里,立碑供人瞻仰,告别仪式全都给我鞠躬,大家一定不舍得我魂归大海。”

       凌远啪地把筷子撂下了,瞪着李熏然,“别瞎说”。

       “好吧,好吧,”见到凌远眼里要喷火的样子,李熏然知道必须立刻后退三里保命,“这样,如果我没殉职就跟你一块去海里,如果我殉职了你就当烈士家属跟我一块住草坪,怎么样”。

       凌远重新拿起筷子,“成交”。

       锅底沸腾,凌远推了一盘肉下去,李熏然咬着筷子头嘟囔着:“再下一盘吧。”

       凌远看着蒸汽里的李警官想,管他是树下还是海里呢,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李熏然翘头看着凌远问:“肉是不是可以吃了?”

       凌远夹了一筷子肉给李熏然放在碗里,李熏然搅着调料接着问:“要不我先去学游泳吧?”

 

       【男票最近一直在采访英烈子女的事迹,听得我很泪目,纵然是照顾政策,他们终究是肯当警察,继续父辈们的事业,即使父辈们为此失去了生命,真的可以义无反顾,人真的是平凡而伟大。】

评论 ( 31 )
热度 ( 157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明日待曦 | Powered by LOFTER